MOVIE：《Muallaft》Yasmin Ahmad的愛與信仰

刊於南洋商報

當雅思敏阿末在今年7月離世時，她才51歲，留下的最後一部電影是《戀戀茉莉香》（Talentime）。距離今年3月上映的《戀》片才9個月，她讓人期待已久的另一部作品《皈依》（Muallaf）趕在2009年底上映。先後秩序錯亂，究其因是因當初經審查後刪剪過多而選擇不上映，如今姍姍來遲終於登上大熒幕，卻是人事已非。其實，《皈依》早在2008年12月在新加坡上映，並循眾要求在隔年2月重映，而今國內觀眾終於有幸可以完整地觀賞雅思敏遺留下的作品。

日前上電台回顧2009年的電影，免不了追憶起雅思敏，該節目DJ問說雅思敏的離世可會是本地獨立電影的句點，我當時回應，本地電影業若只靠一人來支撐，就太不健康了，我們不需要另一個效仿雅思敏風格的新導演，我們需要的是更多元的導演和電影題材。


隔天帶著複雜的心情去看了《皈依》後，我想再補充一句：大馬不只一位好導演，可是雅思敏這部《皈依》之題材及呈現方式，在大馬絕對是空前，也很有可能是絕後。要拍出這麼一部電影，必須能擁抱多元文化和信仰，對其有深入的認識，同時對一切事物具備熱誠、好奇心，以及包容的力量。這些正是雅思敏最難得的特質。

《皈依》講述一對馬來姐妹的故事，雅思敏的“繆斯”Sharifah Amani飾演20歲的Rohani，14歲的妹妹Rohana則由她現實中的妹妹Sharifah Aleysha飾演。兩姐妹在母親逝世後從她們那酗酒的富有父親家中逃離，隱居在一個小鎮上。年輕的教師Brian無意闖入了她們的生活，隨著他對這對姐妹的了解和關懷，看著她們克服生活困境的倔強和勇氣，他也被迫面對自己因童年陰影而背棄的信仰。

這是一個有關愛、信仰、友誼和家庭的故事，失落的人們相互安慰，相伴的勇氣開啟了他們對過往的一扇門，讓他們找到寬恕和和解的途徑。

《皈依》除了兩位姐妹精彩的演出，還有歌手Ning Baizura、《881》女主角楊雁雁等出色配角，而第一次拍電影的Brian Yap演技也非常自然。不要錯過另一位獨立導演何宇恆客串演出的私家偵探，是影片的笑點之一。像雅思敏往常的作品一樣，她善於發掘合適的演員詮釋她的作品，並擅長回歸電影的本質：講故事，講一個好看又動人的故事。如果你看過雅思敏其它的作品，你會在這部影片裡找到熟悉的感覺，看她如何在劇情演進中隱隱透露她想傳達的議題。

《皈依》的議題不免會引起一些人爭議，在於它涉及了可蘭經和穆斯林教的世俗化討論，劇中這對姐妹常常背誦並引用宗教經典的句子。宗教議題在影片中如此清晰而生活化的面貌，即便不甚了解，也不會感到抗拒，就像男主角對可蘭經的內容感到好奇而開始閱讀一樣動機單純。據說有人非議劇中女主角剃頭落髮一幕，如此妄顧影片創作理念和主題，只是雞蛋裡挑骨頭的惡意中傷。

觀賞《皈依》後最大的驚喜，莫過於看到《皈依》比起雅思敏的前作有更細緻、更微妙的呈現手法，劇情起伏有輕重緩急，恰如其分地運用了角色們去帶出影片訊息。這一次導演保留了很多讓觀眾自己想像、思考的空間，彷如水墨畫裡恰到好處的留白。每句對白、每個衝突點都點到為止，感覺導演細心並嚴謹地在創作過程中一再去除枝葉，剩下故事的精髓神韻，卻沒失去她原來創作中平易近人的風格，那些總是讓我們看了會心一笑，真真實實、悲喜參半的生活面貌。一個簡單卻動人的故事，寥寥幾筆已洞察世情。

當我看到《皈依》結尾的安排時，心情激動萬分。如此漂亮的收尾，那鏡頭像一雙慈藹溫柔的眼神在遠處不動聲色觀望，未來會更好嗎愛情會結果嗎沒有人知曉，但他們懂得了愛和寬恕，找到了推開那扇門走進去的力量。

雅思敏只留下了6部電影作品，她的才華還來不及完全展現，還有太多故事來不及說。作為最後一部在她至愛的家鄉上映的電影，《皈依》是我們跟她告別最好的方式了。請到電影院去觀賞這部電影吧，無論你是去懷念一位好朋友，去支持大馬創作，或是純粹為了去看一部好電影。

《皈依》有一幕，Rohani勸Brian回鄉與母親相見，並感嘆她自己何其希望可以馬上開車去見她已不在人世的母親。人生苦短，珍惜眼前人。看完《皈依》，心中一陣急切，只想跟雅思敏分享觀後感。我怔怔地坐著，想起那雙早已不在的溫柔眼神。